全球氣候行動從氣候變遷的減緩進入到調適的雙重策略，但COP30通過的《貝倫調適指標》卻只有原定指標的六成，且是以自願性、非懲罰性、非比較性等柔性決議呈現。全球調適進度已落後，人類該怎麼辦？

「阿聯酋—貝倫工作計畫」（UAE-Belém Work Programme）經過長達兩年、上百名專家的研擬，以及締約方的協商，終於在COP30決議收尾。這次各方高度關注「調適」談判，期待全球調適目標（Global Goal on Adaptation, GGA）下的100項調適指標能夠順利通過，以加速邁向《阿聯酋全球氣候韌性框架》（UAE Framework for Climate Resilience）設定的進度，並成為這屆締約方大會的關鍵里程碑。

然而，本次決議採納的調適指標只有當初預期的一半再多一點。

▌先說結論，調適指標通過了嗎？

COP30的GGA談判主要聚焦於調適指標，各方談判代表希望能夠集中火力推進指標的採用與執行，但原本預計的100個指標清單中，最終只通過了59項指標，成為第一批「貝倫調適指標」（Belem Adaptation Indicators），強調以「自願性」、「非懲罰性」、「非比較性」以及「尊重國家主權」為前提，僅做為各國國內衡量調適行為時得參考及使用，不能做為開發中國家獲取資金的條件。

除了具爭議的指標外，其餘指標已開放締約方執行測試與回報，大會鼓勵締約方在雙年度透明度報告（BTRs）、國家調適計劃（NAPs）、國家自定貢獻（NDCs）等各種現有報告流程中使用，2026年9月時將由秘書處整理指標使用狀況。

整體來說，「貝倫調適指標」已決議通過，但相比原先預期的涵蓋範圍更少、更具自願性、更去政治化，以避免開發中國家承擔更多義務及壓力。

▌COP30期間GGA談判過程中的癥結為何？

本次調適談判的文本中明確定義出多元利害關係人考量，包含了兒童、青年、行動不便者、原住民、地方社群，以及首次提及「非洲後裔」，是各方皆樂見的結果。

然從談判過程來看，即使各締約方在談判初期就表達不想拖累調適進程，也說明最終目標是一致的，各談判集團的意見仍存在很大的分歧，尤其是在「實施手段」、「調適資金」以及「干涉國內政策」三個面向。

COP30會議現場，代表來自世界各地及不同族裔。圖片來源／COP30官網

一、實施手段 （Means of Implementation, MoI）與調適資金

如同預期，實施手段（MoI）所聚焦討論的資金、技術轉移以及能力建構成為這COP30談判的主角。最終通過的指標，雖有衡量「已開發國家對開發中國家提供的實施手段」，但資金卻未限於以補助金（grant-based）為基礎的公共資金，整體而言仍稀釋了已開發國家的責任義務。

至於調適資金，即使決議文確立了「至 2025 年雙倍、至 2035 年至少三倍」的目標，但文本中只有用「敦促」（urge）一詞來呼籲已開發國家對開發中國家提供調適資金的義務。

另外，此資金目標也不是以需求導向來決定，更未提及資金充足性。因此，開發中國家在閉幕時仍在表達「共同但有區別的責任」（CBDR-RC）確切落實的重要性。

二、指標衡量範圍

目前所通過的貝倫調適指標中，不僅有許多衡量影響與結果的指標，同時也保留不少制度與執行面的指標。前者如易受氣候變遷的脆弱族群可取得心理健康支持的比例、受氣候變遷影響的文化遺產比例，後者如締約方是否有國家調適計劃？是否有建立監測評估調適的系統？

在談判過程中，各方皆認同指標需具有反映實際成果、衡量損失減少、提升韌性的功能，而非只是用來監督制度面與執行面。但開發中國家多次強調，清單中有些指標是以國家預算、公共支出、政策改革為基礎，雖然是一種衡量成果的指標，但此類指標會干涉到國內財政與政策，像是在監督國家自己投入多少預算、修改多少法規，這是間接把壓力轉移到開發中國家身上，然而這點是他們的紅線。

▌COP30留給明年的工作有哪些？

在具有高度在地特性的調適議題上，為了追蹤全球調適目標進展，透過各界合作與努力，已經從原本上千個指標一路收斂到最後100個指標。但經過COP30會議，卻只採納了不到六成的產出，組成「貝倫調適指標」。這也代表，剩餘的指標技術工作與政治協商將延續到明年的SB64及COP31，對於進度已經遠遠落後的調適工作來說，延期或延長並不是一個好現象。

基於尊重各國國情及發展階段差異，各國可以選擇自己所想要的指標來使用、回報，但基於《阿聯酋全球氣候韌性框架》（UAE Framework for Global Climate Resilience） ，全球整體的調適進度仍需有一套標準化的基準或方法，否則難以累積與衡量各國調適行動所做的努力，也無力回答是否有離「韌性」更進一步。

本次通過的調適資金目標在數額上有所增加，然而就像近幾年的會議結論，每每有財務相關的承諾，但資金的性質、品質、來源仍未清楚定義。因此，2026年也需針對達成資金目標的技術細節加以研擬。

▌全球調適進度已經不能再延宕了

儘管COP30在調適議題的進度又往前推進了一些，但COP30只能算是一個小起點，不論是指標的通過，又或是COP29成立，預計於明年啟動的《巴庫調適路線圖》（Baku Adaptation Roadmap）。

巴庫調適路線圖是為支持COP28全球調適目標決議文第38段的執行（decision 2/CMA.5 paragraph 38）。COP30決議，路線圖的第一階段為2026至2028年，每年將有兩次工作坊，聚焦「增進知識交換分享」、「對齊升溫情境與調適規劃」、「強化調適指標執行」，以及「確保資金、技術轉移與能力建構將由已開發國家提供給開發中國家」。

本次COP30的全球調適目標談判仍有許多技術細節、政治協商未完成，以上將延至2026年的SB64與COP31，並由秘書處來草擬。但整體而言，全球的調適行動已經啟動，未來三年將可看到調適指標執行狀況，也可知道我們是否正在朝著更有韌性的未來前進。

 

＊本文作者於COP30期間參與聯合國青年氣候非政府社群YOUNGO的調適工作小組（adaptation working group），本篇報導援引工作小組談判文本分析、雙邊對談的部份內容。

原文刊載於CSR天下